第564章 三一同归(64)(1 / 2)

入秋后的竹艺坊飘着桂花味,是王婆从自家院里折来的枝子,插在盛满清水的竹瓶里,摆在进门的案几上。陈砚正在教新来的徒弟编竹簸箕,那姑娘是邻村的,爹是石匠,嫌她学石活太累,特意送来学竹艺。她的手粗粝得像砂纸,握竹篾时总打滑,陈砚就找来细砂纸,让她每天先磨半个时辰手掌。

“磨软了就好,”陈砚示范着如何让竹篾在指间转圈,“竹性偏韧,得顺着它的纹路走,就像做人,太刚易折。”他这话是说给姑娘听,也是说给蹲在门槛上的狗剩听——这小子最近迷上了劈竹,总嫌编细活费劲儿,手里的斧头抡得比谁都欢。

狗剩的耳朵动了动,把斧头往地上磕了磕,竹片应声裂开,茬口齐得像用尺子量过。“俺想编个竹筏,”他突然说,眼睛亮闪闪的,“村东头的河能通到镇上,编个筏子运竹器,比马车省劲儿。”

陈砚停下手里的活计。这主意他不是没想过,只是河湾处有暗礁,村里人都不敢往深处去。“你爹咋说?”

“爹说俺要是能编出载满竹器不沉的筏子,他就陪俺试航。”狗剩拍着胸脯,怀里的竹篾片硌得衣襟鼓鼓囊囊,“俺画了图纸,你看。”

展开的糙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,却把浮力的道理藏在了里面——每排竹管间留着三寸空隙,说是能让水流过去,减少阻力。陈砚看着图纸,突然想起爷爷竹篾册里的一句话:“器物顺天,亦需应人。”他摸了摸狗剩的头:“行,我帮你琢磨,不过得先把这筐编完,不然王婆的馒头可不给你留。”

竹筏的事很快传遍村子。有人说狗剩异想天开,那破河连摆渡船都翻了三只;也有人说这主意好,省下的马车钱够给孩子们买半年的纸笔。陈砚没管这些闲话,只带着狗剩往河边跑,量水深,看水流,回来就在灯下画图纸,竹篾册翻得卷了边。

这天夜里,陈砚正用墨斗在竹片上弹线,突然听到院里有动静。出去一看,是狗剩他爹蹲在柴房门口,手里攥着把锛子,正给竹片去皮。月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,腿还不利索,却一下下凿得极稳。

“叔,咋不睡?”陈砚递过去杯热水。

汉子接过水杯,手还在抖:“俺这腿,拖累娃了。他想编筏子,俺总得帮衬点,哪怕只是劈劈竹片。”他看着柴房里堆得老高的竹料,“你说这筏子真能成?俺们祖祖辈辈没敢想过能走水路运东西。”

“咋不能?”陈砚指着院墙上的竹篾图谱,“爷爷的册子上说,以前有竹船能渡大江呢。咱这河窄,只要筏子编得结实,准行。”他蹲下来帮着扶竹片,“等筏子成了,您就坐着头班船去镇上,让那些说您腿不行的人看看,咱不光能走,还能坐船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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