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禧坐在康熙下首的绣墩上,神情一如既往的温驯安静,因畏寒,肩上还披着一件夹棉的坎肩。
兄弟俩先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宫务、皇子功课。
时机渐至。
隆禧垂眸,指尖在微凉的茶盏边缘轻轻划过,仿佛不经意的闲聊:
“方才见南师傅从皇兄这儿出去,步履轻快,想必又有什么新巧物事献于皇兄?
这些西洋教士,为皇上尽心,倒是不遗余力。”
康熙批阅着奏折,闻言并未抬首,只淡淡道:
“南怀仁于历法、测量之上,确有过人之处。
其所献象限仪、望远镜,于治水勘舆颇有裨益。
朕用之,唯取其技而已。”
语气中是九五之尊对工具的掌控自信。
隆禧微微颔首,温润的声音如同溪水缓慢流淌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冰棱:
“皇兄驭人之道,天下无双。
南师傅等西洋士人,忠心侍主,其技可用,其心……却未必可全托。”
他话锋微顿,似有挣扎,随即抬首看向康熙,眼中褪去了平日的病弱,只剩下锐利如鹰隼的洞察与刻骨的忧思,
“臣弟非离间之语,亦非杞人忧天。
窃思西洋诸国,离此万里之遥,若非心怀莫大利器,焉能驱使其臣民甘冒鲸波之险,穿绝域,涉重洋,至于我朝?”
康熙终于放下朱笔,龙目微凝,落在隆禧异常清亮的眼眸上:
“七弟何意?直言无妨。”
隆禧挺直了那惯常显得无力的背脊,声音虽低,却字字千钧,直刺康熙内心最深处的隐忧:
“彼等奉教传技是名,结民心、窃舆图、甚至为母国输送情报根基是实!
此乃温水煮蛙!
非一时之祸,乃百世之患!
今日他们敬皇兄天威,自然俯首帖耳,其‘技’亦可为我所用。
然待皇兄龙驭上宾,后世子孙登基之时——”
隆禧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,
“若那时海西夷人坐大,仗着从我朝学去之利器知识,反噬神州!
狼烟起于万里之外,铁蹄叩我北疆南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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