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落的夜晚来得格外早,夕阳刚沉入秦岭的轮廓,家家户户的油灯就次第亮起,像撒在山坳里的星子。张楚岚蹲在灶台前添柴,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,锅里炖着的野鸡汤咕嘟作响,香气顺着窗缝溜出去,引得院门外的大黄狗直摇尾巴。
“阿楚,火再小点,别糊了。”冯宝宝坐在灶台上,手里拿着针线,正笨拙地给小疙瘩缝补被树枝勾破的衣角。她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疏,针扎偏了就吐吐舌头,重新再来,阳光晒成麦色的胳膊上沾着几点油渍——那是刚才试炒青菜时溅上的。
王也盘腿坐在院子里的石磨上,手里转着四盘残片,眼神却瞟着厨房的方向。小疙瘩趴在他腿上,数着他道袍上的盘扣:“王道长,你为啥总穿这身衣服呀?”
“因为帅。”王也挑眉,指尖的残片突然飞向厨房,精准地敲掉张楚岚头顶的一缕烟灰,“碧莲,鸡汤快溢出来了。”
张楚岚手忙脚乱地掀开锅盖,蒸汽带着香气扑面而来,他回头瞪了王也一眼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这场景太过寻常,寻常到让他恍惚觉得,前几日在星海里与原初存在的对峙,在归墟与混沌能量的厮杀,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梦。
老妇人端着一碟腌辣椒走进来,看见冯宝宝缝歪的线脚,忍不住笑:“丫头,针脚要密才结实。”她放下碟子,接过针线示范,“当年你爷爷也笨手笨脚的,第一次给你缝书包,把带子都缝反了。”
冯宝宝的动作顿了顿,指尖的针差点扎到自己:“爷爷…也给俺缝过东西?”
“缝过虎头鞋呢。”老者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,鞋上沾着新鲜的泥土,“你刚到村里那会儿才三岁,总光着脚跑,你爷爷就熬夜做了双鞋,上面绣的老虎头,眼睛还是用黑布缝的。”他往灶膛里添了块干柴,火光里的皱纹舒展开来,“可惜后来追兵来了,啥都没来得及带走。”
张楚岚的心微微发沉,他想起日记里的记载,爷爷带着冯宝宝在这个村落住了整整五年,直到全性的人找到踪迹,才不得不再次逃亡。那些被追兵烧毁的土坯房,那些守村人拼死掩护的夜晚,原来都藏在这些看似平常的絮叨里。
突然,院门外的大黄狗狂吠起来,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。王也的四盘残片瞬间升空,在院子里组成防御阵:“有生人。”
张楚岚抄起灶边的铁铲,冯宝宝的斩魄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,刀身在油灯下泛着冷光。老夫妇将小疙瘩护在身后,老者握紧了墙角的猎枪,枪杆上的护身符微微发烫——那是守村人世代相传的法器,能感知邪祟的气息。
院门外传来缓慢的脚步声,一步,又一步,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。月光从门缝里挤进来,照出一个瘦长的影子,手里拄着的拐杖在地上点出笃笃的声响。